她闻声没有理我,但是收拾东西的手慢慢轻柔了下来。我见状,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窗外的又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若柳絮般随风而落,散向人间。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我看着桌子上剩下的半瓶子多的屠苏酒,脑子还没有转圆乎呢,嘴已经说出话了,“要不咱俩今天喝两盅?”
说完我就想扇自己俩嘴巴子,找谁喝酒不好,偏要找自己的主治郎中,这不上坟不带烧纸,竟惹祖宗生气。
这祖宗生了气,还有我好日子过啊。
果然,这家伙一脸鄙夷地将我从头瞄到脚,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将药匣子一收。
就当我以为今日又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房中时,沈念清凉幽幽地飘来一句,“就这点酒,连个下酒菜都没有?”
我心下大喜,连忙喊来沁雪和沁香,去小厨房准备几个下酒的小菜来。
那一边,沈念清见我细细地安排好菜品,施施然地往门外走去,“等着,我去再顺点酒来,你这一点酒,塞牙缝都不够。”
难得遇到好场子,我一下乐了,胸腔不由豪气万千,“不醉不休,好,我等你呦。”
等沁香和沁雪备好几道简单的下酒菜时,沈念清也拎着一坛子酒赶到,待看清她手里的那一老坛子酒的分量后,我不禁咂舌。
看着清清瘦瘦,身上没有二两肉的沈念清,信手拈着一坛足有十来多斤的酒坛走了进来。
那酒坛像是刚从泥封的地里刨出来的,坛体染着些许黄泥的斑驳,透过封盖,沁出浓浓的酒香。
“就咱们俩,怕喝不了这么多吧?”我惴惴地问着,刚才义气而发的豪云壮志一下子烟消云散。
“没舍得都给你喝了,这不刚从地里挖出来,只取几瓢饮。”说罢,沈念清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酒坛子,陈年的佳酿透过老坛壁,发出醇厚的回响。
沈念清干脆利索地扒下坛口封着的桑皮纸,露出来了黄泥裹得严严实实的坛盖,她在我房内左左右右地看了一圈,随手从我妆台上取过我的短刀,“噌”的一下拔刀就要往那黄泥坛口撬。
“哎,我给你找找其他工具吧,这刀我只舍得割人肉的……”
眼见她一个眼刀飞来,我马上识眼色道,“也割泥,割,你割,你随便割。”
“噗”的一下,那黄泥盖子被撬开,沈念清一把抹开封口的红布盖子,霎时间,浓郁的酒香味,如同熟透的果实散发出的甘甜芬芳一样,回荡满整间屋子,令人陶醉神往。
“什么割肉割泥,怕是老顾给你的,你都舍不得让别人碰罢了。”看着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沈念清懒懒地将那把短刀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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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酗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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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坛子里黄澄澄的酒,嘴一歪笑道,“哈,不好意思,你说错了,这把刀呀,还真不是顾珉送我的,这是我宫里的一个旧友在我及笄的时候送给我的。”
不知为何,此时气氛这般融洽,我知道沈念清一定认识淑妃苏君行,但是鬼使神差地没有提及。
闻言,沈念清又拿回我手里的短刀,仔仔细细地看了个究竟,然后扔回我手里,“哄谁呢,这刀是老顾托他师叔商老前辈铸造的,还是我陪他去取的,错不了。”
沈念清想了想又补充道,“去年中秋前儿的事,你就说是不是吧。”言罢,一抹戏谑闪过她清冽的眸子,“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好的刀,随便谁都能有的吧?”
说完啧啧啧地直摇头,嚷嚷着沁雪去取两个大碗来。
我心下愕然,脑海中闪过淑妃每次探究的表情,以及提起彼时的肃王,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那么早之前,就已经有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关心,施以慷慨。
我心不由地微微一暖,有点想念才离开没多久的顾珉。
他就像书阁里一本熟悉却又久未谋面书一样,待我历经万千终于翻到他时,每每翻读一章,都会被其间熟悉文字场景深深打动。
过尽千帆皆不是,蓦然回首,故人却在山重水阔处。
一双素手在我眼前慌了慌,“发什么呆呢?七公主,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否?”
两碗倒的满满澄澄的酒已经放在了我面前。
沈念清清冷的面容,此刻皎洁而明亮,她微扯着嘴角,举过其中一碗,笑道,“我先喝了啊,你随意。”
说罢,一仰脖,那碗酒已经慢慢滑入口中,清亮的眸子里,是慢慢的恣意与放松。
我举过那碗酒,轻抿一口,醇香细腻的酒味霎时充斥满口腔,入口甘冽又清爽,回味荡气绵延,果真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