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入梦,虚无缥缈中,谢归晚却似乎又开口了。
她说:“舟舟,你似乎很久没有叫我阿晚了。”
沈放舟迷迷糊糊地分不清梦与现实,说话也顾不上逻辑:“噢、噢,你说这个啊。”
谢归晚低声:“我记得,似乎是有人恭喜你要和我结为道侣,打这之后,你就不这样叫我了。”
“对啊门主,”沈放舟声音逐渐低下去,“再这样叫你我担心被人误会,毕竟我又不是”
你的道侣。
声音沉下去,彻底消失。
谢归晚闭上眼。
沈放舟说挂念也好说思念也好,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多少犹豫——因为她坦荡,她未入情爱所以心如赤子,她将自己视为友人所以不沾情欲,于是哪怕重提旧事也依旧坦然。
可她却没有这份坦荡,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沈放舟将她推给别人。
谢归晚深吸一口气,叫自己摇动的神魂稳固下来。
下一秒,不出意料的有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因为无足轻重的小事而魂魄有动,谢归晚,你不需要再思忖一下前路么?”
那声音冷如昆仑雪,锐如龙鸣剑,不知从何而来。
“至少比死守着境界不放要知道变通。”谢归晚言语漠然,不假辞色。
声音卡了一瞬,接着平静道:“我只是要提醒你,你倘若进了两界山,我恐怕不能第一时间救你。”
“我从未需要你救过。”
“呵,”声音终于有波动了,“为了一个剑修宁愿耽误耗费无数精血的筹谋,真是可笑。”
谢归晚亦是冷笑,直接切断了和那声音的联系。
无需解释也不必解释,她不懂这样的赤子之心是多么难得,更不懂愿意为无关之人孤身横剑是如何罕见。
世上不缺孜孜不倦追求成仙的修士,却缺一个在奔赴去路时,不忘转头看一看旁人的沈放舟。
会是她的。
如此多年如此岁月,她谢归晚要的,就一定会是她的。
夜色阑珊合该休息,两人聊的有些累了,宁如月伸个懒腰,想要拜别程澈。
程澈却忽然道:“小月,听说当日在城头之上,是沈剑尊杀了金丹魔将?”
“噢,你说这个啊?”宁如月摇摇头,表情分外不忿,“是她,我跟你说程姐姐!我真是想和她们这些天才拼了,那可是金丹圆满的魔将,居然都死在她这一剑之下。”
金丹圆满吗?
程澈垂眸看了看握剑的手,她现在也是筑基圆满,分明和沈放舟是一样的境界,可不要说金丹圆满,就连方才那只五足马,她都无力抗衡。
可沈放舟做到了。
察觉到程澈的沉默,宁如月立刻诶诶起来,她知道程澈对修为一事极其看重,甚至传闻说她曾有走火入魔的时候。
这一年程澈在徽州关也极有名望,城主陨落的短短几分钟间,甚至有人请她代位,组织众人守城。
“程姐姐你别多想啊!”宁如月火速道,“天生剑骨何其罕见,几百年来也不过一个沈放舟。更何况我观她那日出手天象不凡,也许是有剑阁给予的宝物呢?”
程澈抬眸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内敛温和:“谢谢小月这样劝诫我,不过,我也没有你想的这样钻牛角尖,天色不早,你也去休息罢。”
宁如月见她这幅神情松一口气,打了个哈欠也就乖乖地出了门。
她不回头,仗着两人的交情也懒得客套说再见。
因此也就错过了,程澈眼底那愈发浓重的黑气。
“剑骨——剑骨——”
“想要什么就去抢,天生剑骨,也能剜出来换上!”
“你死我活尔虞我诈,仙魔如此、仙与仙岂不更如此,活下来的,才有话语权定夺黑白”
空荡的房间内,飘荡着尖锐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