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哲赞不绝口,说牡丹本是人间富贵花,他初时只想到要把这园子打造得金玉满堂,画阁朱楼,好与之相称。不想锦鱼只往清幽素净质朴上走,竟让这园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有风骨意趣。说这园子如今有名士之气,不如再设上几堵粉壁,也方便文人名士来拼文论诗。
锦鱼听了自然高兴,道明日便吩咐人去建粉壁。
这才把请客和接掌了中馈的事说了。
江凌听了,长长地黑睫低垂着,抿着嘴,半天闷闷道:“是我连累你了。”
锦鱼看得心里软软的,忙道:“咱们夫妻何必说这种生分的话?我既嫁进来,便是这家的一分子。家世兴亡,我也有责任。不如我主内,管着中馈。你掌外,跟着钟三爷学些庶务。我在家节流,你在外开源,这样一家人,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江凌慢慢抬头,眼里都是缠绵的光,他缓缓伸出手来。
他的手生得极好,白皙劲瘦,骨节分明,一根根如玉琢的一般。
他紧紧将锦鱼的手又握了握,千言万语卡在嗓子眼里,胸口闷得一阵阵地痛。
若永胜侯府不是败落至此,这个难当的家,谁又会舍得扔给锦鱼呢?不过是想着叫锦鱼拿嫁妆贴补罢了。
他非长非嫡,以前想着反正永胜侯府轮不着他当家作主,他自己也不是个爱吃喜穿的,一直便过得浑浑噩噩随遇而安。
若是他能像钟哲那般,有自己的买卖店铺,也不至于叫锦鱼跟着他吃这种苦累。
这样想着,眼眶微红,他艰难地动了动喉节,默默点了头,心里却是暗暗发了狠,仕途那是远了说,眼下,他得先想法子把这一府的日常花销挣出来。不然真是白生了个男儿身。
锦鱼见状,道:“你放心,我暂且先萧规曹随,有什么不懂的,先请教着大嫂。等请完了客,我再来慢慢整顿家中诸事不迟。”
话是这样说,当晚,夫妻两人还是议了半夜,直到三更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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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锦鱼早早就去了芳林堂,胡氏白氏都遣了人来说,她们今日就不过来了,凡事她作主就是。
锦鱼看着桌上那堆钥匙还有乌漆发亮的对牌,长吸一口气,仍用着胡氏常用的管事妈妈,把事情一一分发了,又让拿了府上名帖子,按着昨日议定的名单,派人去各家请客。
景阳侯府和四个姐姐的帖子她让茯苓亲自跑了一趟,顺便也看看秦氏的情况如何。
到了中午,茯苓回来,笑说老太太精神兴致都好,说要来,因此大嫂刘氏二嫂杨氏都要陪同。只有许夫人说不得空。又说锦熙锦芬锦兰那边也都说会来,最后去的敬国公府,没见着人,只请了婆子传话,不知道来不来。
许夫人和锦心的反应,锦鱼一点不意外,意外的倒是老太太,竟肯来帮她撑这个脸面。
过了两日,来客名单也全了,竟足足有四十八人之多。
锦鱼只觉得肩上好像挂了大磨盘。
她可是头一回掌家,头一回办大宴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啊。
可她一点经验都没有。靠江凌吗?江凌也没经验啊。
该怎么办?
第48章睡不着么
不过,她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王青云。
王青云小小年纪便掌过王尚书家的中馈,在京中贵女圏中又是个会张罗的。
想到王青云,便又想到了钟微,钟微如今正跟着黄夫人学管家。
想到钟微,又想到钟哲。那才是个什么事都有主意的。
只是钟哲那边,还是江凌出面的好。
可若是她跟江凌说想请教钟哲,不知道江凌会不会多心。之前买园子修园子问人家也就罢了,怎么自家请个客也要问钟哲。
当下虽觉得有些遗憾,还是决定自己先列出个章程来,再去请教王青云钟微。
整个下午,她都关在屋里,与茯苓豆绿商议怎么办宴会。豆绿出不了什么主意,但茯苓没吃过猪肉,倒见过猪跑,只按着她知道的景阳侯府的规矩跟她说了一遍。
章程还没写完,江凌便回来了。等江凌洗了手,换了衣裳,她忙献宝似地拿了给江凌看。
江凌见那黄竹纸上列得极细,什么人安排在何处,由多少人引导伺候,喝什么酒,吃什么菜,在何处更衣等等,便道:“我们家多少年没这般大宴宾客了。想来便是大嫂子也办不了这么周全。你不用太担心。定会顺顺利利的。”
豆绿在旁边倒茶,插嘴笑道:“我就说,奶奶出的主意,不管如何,姑爷定是只会说好的。”
锦鱼瞪她一眼,又问江凌:“你也细看看,哪里就这么周全了呢?”
江凌笑道:“我看是极周全了。只有一点……咱们这个园子,若是日后要租出去给人办宴会,倒不如借这机会把这章程做得扎实了。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你再仔细议议,明儿我去问问钟哲。这做买卖和自家请客到底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