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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第2页)

“母亲太苦了,她把力气都用尽了。我不回来帮娘,我怎做她的大儿子?”这是东峰的心里话。

“等你读完高中回来帮娘,娘就不出工了,只在家里做饭给你们吃。”母亲说。她叹了口气。

“我不去读高中了,我的很多同学都不读高中了,我现在就回来。”东峰说。他是试探着跟母亲说,也是第一次跟家里人说出自己的想法。相比父亲,他跟母亲更亲近。

“那怎么行?娘不靠你这两年做事,娘还做得动。”母亲以为儿子开玩笑,就认真地对他说。

章素月以为东峰是随口说说不想去上高中,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有跟丈夫朱世明说。东峰已打定不去上学的主意,心里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时候跟父亲说。他知道父亲压根不会想到他会放弃上学的。他一直在准备理由说服父亲。

眼看学校报到的日子临近。9月1日的晚饭后,全家人都在屋前坪里乘凉,南峰忽然说:“妈,我要到镇上去上初中了,我想买个新书包。”

南峰这句话,应该是憋了很久、想了很久、忍了很久才跟母亲开口的。他上小学用的书包,是母亲用兰色粗布缝制的,下面弟弟妹妹的也是。他羡慕哥哥东峰的那个帆布书包,那书包虽然旧了,但依然比粗布缝制的书包好看。他和东峰都不知道,那帆布书包是父亲去公社书记洪伯军家,洪家妻子随手拿给他的,是还他送鸡蛋的礼。从小学到初中,东峰就背着那个书包。同桌洪若晨实际上第一次见东峰背着那书包,就知道是她家的。她背的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书包,不过她的新些。她没有问东峰书包的来历,东峰是班长,她怕伤了他的自尊。

“好。明天你爸去镇上,就给你买个新书包,也买帆布的。”母亲爽快答应。

“不必了。”东峰说,“我把我那书包给你,我不去上学了。”

东峰转过脸,对摇着蒲扇的父亲说:“爸,我正想跟你说这事,这个学期我就不去了,我已经初中毕业,我不上高中了。我们班上很多同学都不上高中了。让弟弟妹妹去上学,我可以供养他们。”

东峰在脑子里努力搜索不去上学的理由,他说:“您和妈太辛苦,我是大人了,我回来做事,可以减轻家里的一些负担。今年暑假我打了十分工呢!”

“这就是你不上学的理由?”朱世明说。他的声音有些严厉,但没有生气。

“读再多的书也得回家耕田,已没有高考这条路了。学校开门办学,学工学农学军,上半天课,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要耽误两年时间。我在家里,一样可以看书学习。”东峰说,谁也看不清月光下东峰的眼睛,闪着执拗而忧郁的光芒。

“东峰啊,上回我以为你是说说而已。你当真不去上学了?在家里看书学习怎么能跟在学校比呢?”母亲开口了。

“我知道你是为家里考虑,你是老大,你从小就懂事。但是,这学必须上,家里还不需要你。你一定要读到高中毕业,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朱世明说话了。他挥动着蒲扇。他拿出了父亲的权威,也拿出了大队书记的权威。如果是在白天,孩子们一定可以看到他的脸色的苍白和难看。知子莫若父,他知道东峰从小就倔,但他不打算在儿子面前退让。他说:“我们当年想读书没有书读,想去县城上个中学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有书读,有这么好的条件,岂言不去读书了?读书代表前程啊,种田代表不忘老本。十几岁,不要前程了?”

“哥,爷爷死时,你答应爷爷要去上学的。”南峰忽然说。他胸口有些打颤,有些害怕,他以为哥哥是为了把书包让给他,自己就不去上学了。他懂事地说:“我不要你的书包,我也不要妈妈给我买书包了。我就用我现在的书包。”

“我明天就去买书包,买三个新书包。东峰有了,你们三个小的一人一个。”世明说。

对四个孩子,世明一直觉得亏欠,不单亏欠孩子,还亏欠父亲母亲,亏欠妻子,亏欠这个家。自从当上大队书记,说是不脱产的,因为没有工资。实际上他是脱产的,公社大大小小的会多,他都要去,开了会回来还要传达,要开生产队长会,开社员会。公社布置的工作任务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落实。运动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他都要亲自去发动,去执行。有时候,连上面布置写标语这样的事,他都要事必躬亲。他把小学教师找来,把全大队读过书的毛笔字写得好的人找来,自己带着他们写,一写就是个把星期,直到把标语贴到全大队的每个角落。

他没有时间顾家,他顾不了家,以至他偶尔到队上去出工,家里的人和队上的社员都感到惊奇。生产队的人对他去出工从心里感到高兴,因为他有时间去出工,就意味近段没有政治学习,没有批斗会,没有政治运动。其实他也愿意去出工,愿意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们说说家长里短,说说笑话,这样他觉得轻松愉快。他一点也不情愿去组织什么学习和批斗,这都当不了饭吃,都是一些虚的。学点语录和社论就可以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他又必须去组织政治学习和批斗,去做这些虚的,因为他是大队书记。他还必须当好这个大队书记,不能不当。

有次,他在大队部组织政治学习,读梁效写的大批判文章,邻近生产队的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突然站起来,说:“毛主席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自己动手了,哪里有丰衣足食?你别念这些没用的,都是一些屁话,不如来点实际的,我们要饭吃,要老婆!”

台下一片哄笑。他站起来喝住那汉子,正要训斥,大队妇女主任在旁劝道:“算了,他是我们队上的一个单身汉,有点宝气,是二百五呢。”

从这件事之后,朱世明只在大喇叭里读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读“两报一刊”社论,爱不爱听,是你们的事,声势必须有。如果不是公社硬性要求,不是有公社干部现场指导,朱世明从不主动组织政治学习,他绝不去发挥,绝不去折腾。他内心觉得那单身汉说的有道理啊,老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他向公社书记洪伯军请示:“现在南塘大队革命形势很好,很稳定,地主富农和□□都老实改造,广大社员的政治觉悟都很高,这种局面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

“当然要!”

洪伯军知道朱世明的用意,朱世明是不想折腾了。“这狡猾的家伙!借钟馗打鬼。”洪伯军心里赞赏,但他不能明说。他认可朱世明,在全公社十八个大队书记中,他最欣赏朱世明。他知道朱世明是借了他的指示,保持全大队革命形势不变,就是不折腾,让社员们安静一段时间,让他们去休养生息。

于是很多时候,南塘大队的大喇叭里唱的是革命歌曲,是花鼓戏,是革命现代京剧。只有这个时候,社员们才觉得自己是轻松的。有一次陈满爹找到世明说:“多放点花鼓戏,花鼓戏好听,特别是《刘海砍樵》,我大媳妇和我婆娘都爱听。”

“你个烧火佬,原来是想扒灰呀!”世明哈哈大笑。

南塘大队除了不甘寂寞的治保主任陈二苟时不时弄出点事来,大体是安静的。城里的□□来不了,这地方太偏僻,三县交界,不知内情的还不知道这地方归哪里管辖。从南塘去临水县城要半天时间,而去临近的茶泉县城只要三个小时。外面的人来不了,里面有朱世明压着,陈二苟掀不起大的风浪,小打小闹的。朱世明看起来憨厚,说话带笑,但骨子里强势,以至陈二苟向公社副书记程为宝汇报说:“朱世明用一个老实的假象,欺瞒了革命群众。”

朱世明也没闲着,他照样组织大队支委的几个人学习,还带他们去邻近大队参观,最远的他带他们去了山西昔阳县。从大寨回来,他组织全大队社员做了两件事,一是开垦荒山,栽种树木。大炼钢铁时,全大队有一部分古树和大树砍伐掉了,他让大队林场培植苗木,让社员栽到山上去。他组织生产队之间开展竞赛,谁栽的树多,谁就评先进。先进就是一张奖状。那时候,人们看重精神上的奖励。朱世明请来了公社书记洪伯军,由洪伯军将奖状颁发给当了栽树先进的生产队长,这是多大的荣誉!

二是整修塘坝,兴修水利。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些水塘和水坝,朱世明就组织全大队的劳力,到生产队逐个地整修维护。这些事做完,他要以西山脚下的一个水塘为基础,修一座大型水库。小时候,他到山上砍过柴,打过猎,他知道这里水源充足。陈二苟在支委会上反对,说南塘大队有大河经过,要修什么水库?朱世明说大河只顾得了三四个生产队,还有六七个在山里的生产队管不到。在他的坚持下,修水库的决定做了下来。朱世明动员全大队的男女老少,包括放假的学生,用秋冬的时间,修了一座水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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