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凑小说

贴凑小说>满树梨花开电视剧 > 第14章 太阳的陨落(第1页)

第14章 太阳的陨落(第1页)

护士们说,她们最不喜欢每天早上的查房。血液病区这样的重症区,患者和家属大抵都不修边幅,病房里笼罩着愁云惨雾,患者萎靡不振,家属唉声叹气,负面情绪弥漫病区的每个角落。遇上患者离世,家属哭天喊地的悲伤,更是令人倍感煎熬。只有我,无论是肿成猪头,疼痛难忍,还是高烧不退,却总是被我妈拾掇得干干净净,笑意盈盈,更不用说我妈,查房前都会更衣、梳洗、化妆,说话轻言细语,尊重她们的专业,体量她们的辛苦,凡事有商有量。

每天例巡的查房、换药、打针,哪怕是穿刺,我都会努力整理好情绪,多年的习舞和比赛经验,让我深知,稳定的心态才能决胜,必胜的信念会坚定最后的结果。手臂的淤痕越来越重,层层叠加,血管越来越难找,加上天生血管特别细,使得日日的常规抽血变得难上加难,为我抽血和换留置针的都是老护士,偶尔还会紧张得满头是汗,犹犹豫豫下不去针,有时即便失误扎肿了,我也忍着疼,笑着安慰她们没关系。

确诊以后,我没有一刻放弃过希望,一直与病魔积极战斗,不断尝试与身体达成和解,再痛,再累,再苦,从不抱怨,从不沮丧。久而久之,我成了护士们最喜欢的病患,是她们口口相传的重症区「小太阳」,她们喜欢我的乐观,也呵护着我的温暖,平时麻利少言的护士,到了我的病床前,都会露出和煦的笑容,乐意在我这里多停留上几分钟的时间。她们会耐心交代我妈更多的护理细节和注意事项,提醒可能导致危险的细枝末节。

我原本以为这些热心的护士是小题大做,杞人忧天,紧张过头了。事实证明,我确诊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舔血,前期治疗的顺利,成功麻痹了我的防备,化疗攻击下的晚期癌症,起初,它小心翼翼,收敛起尖锐的爪牙,狞笑着,潜伏着,伺机而动,当化疗药肆意蹂躏□□时,它再一击必杀,企图击溃我的精神防线。终于,一个月后的这一天,被爱人看到自己尿失禁的那瞬间,它的目的达成了。

虽然背对着安月苼,但从我妈慌乱掩饰的,的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不难想象他的表情,也许有震惊,有同情,更多的,可能是难以掩盖的嫌恶。打动他的是闪闪发光的我,青春的容颜,枯槁了,飞扬的秀发,脱落了,匀称的身材,垮掉了,自信的气场,黯淡了,他眼里曾经散发着香气的少女,跌坐在自己腥臊肮脏的尿液里,神情惊恐,丑陋不堪。仅仅是短短的一个月,她似乎被病魔无情吞噬了,

世事难料,爱,是我坚持活下去的动力,却也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我能不能成功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我们应该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下巴被赶来的急救科医生缝了八针,敷满最好的止血凝胶,贴着厚厚的止血绷带,最初的撕裂痛随着麻药褪去,只剩下愈合中沉闷的拉扯酸胀。头顶上悬着一大袋淡黄色的浓郁液体,顺着输液管,一滴一滴,进入我的体内。下巴磕得太猛,造成了中度的脑震荡,低得近乎于无的血小板,意味着我有颅内出血的高危风险,除了口服全反式维甲酸和注射止血针,还必须进行紧急血小板输注。是的,这个时候,输血已经不顶用了。

目前国内临床,并没有成功的数据支撑,60倍剂量的柔红霉素强烈化疗,到底对急性白血病患者的身体,到底能造成多大的损伤,因为此前的受试者,无人能承受如此大的剂量,用药期间纷纷都登上了通往天堂的阶梯。化疗药击杀癌细胞的同时,敌我不分,好坏通杀,健康的细胞也未能幸免,几乎全军覆没。黎天成想尽办法保护我的心、肝、脾、胃、肠、肺和肾,唯独神经损伤,还有免疫反应,因人而异,无法提前预判,只能进行补救式治疗。

强烈化疗的前半程,我已经陆续输了三回血,但每一次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过敏性皮疹,按我妈的说法,一输血我就变身小皮猴,浑身大片大片红疹,密密麻麻的小小颗粒状,痒得我抓耳挠腮,又不能挠的窘迫样,她看的是滑稽又心酸,虽然边服用抗敏药边输血,但过敏反应太强烈,一直要到输血结束两三个小时后,皮疹才会慢慢消退。

临床上,血小板输注是为了恢复和维持机体的止血和凝血功能,不过,70%的血小板输注都是预防性输注,只有不到30%的患者是为了止血而进行的治疗型输注。手工备制的浓缩血小板中会混入较多的白细胞,血细胞分离机单采出来的血小板纯度高、白细胞污染低,止血效果更好,当然,更稀缺,也更贵。一包血小板,一般至少需要2-3名献血者的血浆进行提纯,加上血小板膜上有ABO抗原,因此血小板的输注,比输血更容易造成过敏。

为了避免不可控的免疫反应,我妈坚持费用不是问题,哪怕不能报销要全自费,也希望黎天成给我用最贵的单采血小板,但S大附属第一医院的白血病患者数量是西南地区的翘楚,血库库存常年告急,目前仅存的只有少量浓缩血小板,不得已也只能先调出来给我应急。“我先生是市中心医院的外科主任,我找他想想办法,那边的血库比我们这儿大,血小板存量也多过我们,我会尽力协调,尽快调来单采血小板”。

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我妈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袋浓缩血小板才输注过半,严重的过敏性皮疹就蔓延至全身,这次,连脖子和脸颊都未能幸免,过敏进程速度之快,前所未有。我感觉喉腔里的小舌迅速肿大,短短几分钟,吞咽和发声变得异常困难,我摸着脖子,竟然说不出话来。等我妈注意到我潮红异样的脸色时,我已经像只溺水的鱼,用力掐着脖子,脸憋得通红,拼命扑腾着直喘粗气,离上不来气只有一线之遥。

严重的急性过敏性荨麻疹,低血压,低血糖,上呼吸道水肿,临时床边心电图显示的致命性心律失常,死神等得太久,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高高挥起手中的镰刀,狞笑着站在床前,摩拳擦掌,准备收割我的灵魂。一支支高浓度的肾上腺素,每隔10分钟便注入体内,氧疗、沙丁胺醇雾化、抗组胺药等治疗全用上了,心脏起搏器在一旁待命,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哪怕有极大的内出血风险,也不得不上。

黎天成始终沉着冷静,边指挥医护抢救,换药,上仪器,边拨开我的眼皮反复观察,监护仪的异常鸣响并未扰乱她的节奏。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上半身猛地滞空,灰败的瞳孔重现清明,卡顿的一口气重回松弛下来的气管,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感逐渐消散,脸、脖子和四肢的皮疹消退下去,血压升了上来,心电图上的波动趋于稳定,我终于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此时的胸腔像极了漏风的手风琴,呼哧作响。黎天成这才长嘘一口气,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

我妈像丢了魂似的,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在医护与死神争分夺秒的时间里,她无能为力,少见地乱了分寸,不能靠近我影响医护的抢救,只能地守在病房门口默默祈祷,此时她的妆花了,发型乱糟糟,汗湿的刘海贴在脑门上,甚至顺着脸颊浸湿了衣领,毫无形象可言,原来一向的镇定自若,只不过是演给我看的定心丸,此刻的她,才是真实的,一个女儿站在鬼门关边上的,手无寸铁,惊慌失措的母亲。

“妈。”

“诶,梨梨,妈妈在呢。”

“妈,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梨梨,还好你挺过来了,妈妈刚刚脑子里唯一的念想,就是如果你没了,留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我也不苟活了,我跟你一块走。”

“妈,不好意思,都是我拖累了你。”

“傻孩子,胡说什么呢,你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宝贝,熬过这段时间,你以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妈妈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吗?!哪个妈妈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呢,你赶紧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鬼门关前悬崖勒马,我跟我妈这两个刚强的女人,此时都不由得感伤了起来,平日里难得的脆弱和依赖,在这一刻也无须藏着掖着了,我们相视无言,都红了眼眶。黎天成咳嗽一声,打断了这温情的时刻,把我妈喊到病房外去了。我很清楚,要瞒着我沟通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望着门外窃窃私语的俩人,我估摸着,也许刚刚闯过的难关,并不是最后的关卡,前方还有未知的危险在等着我。

我妈许久未归,而我,已经被迫安上了24小时床边心电图,一堆正负极贴片黏在身上,一动就咔咔作响,掉屑的皮肤又痒又疼,动作一大就容易扯松电极,需要重新贴,身上丁零当啷,觉得莫名烦躁。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可能是安月苼的信息,我的心揪了起来,迟迟不敢滑开滑盖。扯开鼻孔里插着的氧气管,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还是鼓起勇气点亮了手机桌面。

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短:“将死之人不配拥有安月苼,你会毁了他的大好前程,你安心下地狱,安月苼是我的,贱人,去死吧”。安月苼的追求者从没断过,痴情且毫无理智的迷妹也不在少数,我攥着手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谁,能给我发来如此刻薄恶毒的信息。我只是人缘一般,但从不与人交恶,惹不起躲得起,安月苼也是如此,他对所有迷恋他的女孩都拒之千里,完全不会给对方留有幻想的余地。

思前想后,我把这条短信转发给了韦鹤祎,让他找报刊亭卖电话卡的学长,帮忙查查这个号码的所有者,看能不能找出诅咒我的幕后之人。韦鹤祎秒回了我的信息:“卧槽,什么人啊这!太恶毒了吧,一个男人而已,得不到换一个呗,自己没本事,竟然还敢这样咒你啊,你等着,韦爷不把她给揪出来,誓不罢休”!

我没法打电话,就言简意赅,把被安月苼目睹尿失禁,和被抢救死里逃生的经过,短信告知了韦鹤祎。他只回了我两句话:“你的命比爱情金贵,你的男人我帮你监督”。我疲惫地放下手机,对安月苼,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好累啊,眼皮重得撑不开,浑身发软,手脚冰凉,无力动弹,头晕目眩,闭上眼,脑中的世界仍是一片马赛克,天旋地转个不停,耳内传来尖锐的轰鸣,紧接着四周一阵寂静,便失去了知觉。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