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难得天晴,暖阁的窗大开着,稀薄的日光照拂在居室内,令所有人仿若都沐浴着光亮。
唯有姜幼宜站在无边的阴影里,与他们是那般格格不入,好似她的到来,破坏了原有的和谐与欢乐氛围。
姜幼宜是很喜欢敬佩这个兄长的,兄长与她不同,他自小读书就比旁人快,不论长辈还是外人都说他是难得的大才,将来是要光耀门楣的,府上所有的郎君女娘都爱跟着他。
只是两人相差六岁,她刚出生,姜世安就被送去了外祖家读书。他自幼刻苦,只能寒暑散学了才来陪娘亲,与姜幼宜的相处时间自然更少。
但在姜幼宜心中,兄长与其他哥哥姐姐是不同的,两人有相同的血脉,还有相似的容貌,这是别的人都比不了的。
她不用兄长如何照顾,她只想兄长如以前那般,能抽空陪她,与她说说话,陪她吃顿饭,她便很开心了。
可这会,两人明明相对而立,却犹如隔着一堵墙那般遥远。
他有许多弟弟妹妹,她并不特别,甚至还不如他们。
她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无措又茫然。
她,不该来吗?
“大哥哥……”
姜世安温和地嗯了一声,似乎想再说句什么,就被身旁的姜文琴又拉了拉手臂:“大哥哥,你在老宅那些下人肯定伺候不好,我亲手给你缝了几双袜子,你瞧瞧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她摆了摆手,婢女就将柔软雪白的长袜端了上来,姜世安的视线自然也从姜幼宜身上移开了。
含笑道:“二妹妹的女红一向好,如今是越发进步了,我很喜欢。”
而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姜幼宜想同姜世安说话,就会有人出来打岔,整整两刻钟,兄妹二人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还是后厨端来甜汤,将众人都请去了花厅,屋内空了下来,姜幼宜才有机会凑到他的身旁。
她只比炕桌高一点,仰着脑袋踮着脚尖眼巴巴看着他:“大哥哥。”
姜世安低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外面风大,你身子弱便不要到处乱跑了。”
姜幼宜方才的低落瞬间就消失了,大哥哥是在关心她呀,她摇了摇脑袋弯眼道:“幼幼不冷,幼幼想大哥哥呀。”
不论是谁,被这样一双眼看着,都是会心软的。
见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姜世安轻叹了声气,把桌上的甜汤往她那边推了推:“你也喝甜汤。”
甜汤是江南小食赤豆圆子,饱满的小圆子裹满了浓郁软糯的红豆糊,光是看着都觉得香甜好吃。
姜幼宜咽了咽口水,她最近的膳食时常送来都是冷的,更别说是这样好的甜汤,可她看了两眼,就小心翼翼地伸手把汤碗又推了回去。
“大哥哥吃。”
姜世安的眉头拧了拧,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云水见这兄妹二人推来推去,也说不上几句话不免着急,夫人生姑娘生得艰难,姑娘又生来体弱,夫人对姑娘倾注的爱与关怀就更多了。
大郎君不知是不是觉得姑娘害得夫人缠绵病榻,对姑娘向来是淡淡的,尤其是夫人病故,使得郎君与姑娘愈发不亲近。
但郎君到底姑娘嫡亲的兄长,除了他,还有谁能真心待姑娘呢。
云水直直地跪了下来,道:“郎君,您这些日子不在,我们姑娘可是受苦了,这么冷的天连炭火都没有,姑娘的衣裳也都是旧的……”
姜世安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他虽与妹妹不亲近,也没有看着她挨饿受冻的道理。正要细问,喉间却传来一阵痒意,立即侧过身抵着炕桌剧烈咳起来。
听到咳嗽声,一直在外偷听的姜文琴赶忙跑了进来,她就是防着姜幼宜会乱说话,没想到真让她蹲着了。
她一进屋便挤开了跪在那的云水,给姜世安又是端水又是拍背,一副贴心好妹妹的模样。
她瞥了眼桌上的甜汤,一副瞧见毒物的模样给推开,道:“大哥哥的风寒还未好转,怎么能喝甜汤呢,我特意吩咐了后厨,让他们单独给大哥哥煮一碗梨汤,最是止咳润喉了。”
而后瞥了眼云水便咬了咬下唇,一副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才很小声地道:“五妹妹,我知道爹爹与大哥哥更亲近我,让你不喜欢我与姨娘,可你也不该如此冤枉姨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