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大三那年,课业适应得还算轻松。她便趁着周末,去京栖周边的古镇或村落,探访传统壁画。
后来,机缘巧合,看热闹时顺手接了个当地财神庙的壁画翻新工作,从此,远近八方的大小订单就再没断过。
楼峋起初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周末接送了她两趟后,才知道了了在当地有多受欢迎。
小姑娘吃苦耐劳,材料清单又完全公开透明,不吃回扣。再加上还没毕业,薪资要的也不高,只要提前请,规定工期内准能交出一副美丽绝伦的壁画。
唯一的缺点,就是排单满,总约不上。
了了经常“流窜作画”,时间一久,这消息便在同学之间流传开来。
起初也没人凑到她跟前说,都是私底下拉帮结派的损上两句。能供孩子学艺术的家庭都是薄有家底的,像了了这样愿意去古镇村落画八仙过海、麒麟献瑞、松鹤延年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好像在壁画的艺术殿堂里,只有《洛神赋》和《永乐宫》才够得上他们的档次。
而学生的群体,向来是多数即正义。虽然他们并没有故意孤立了了,可无形中划分的阶级与圈层便是一种变相的排挤。
了了起先还没察觉,大一时她忙于照顾了致生,与同班同学来往甚少。除课业时间以外,一直奔波在医院和学校,每天两点一线,忙得脚不沾地。
大二时,她又因为休学了两个多月,中途返校,引起过不少猜测。谁也不会愿意和一个总是独来独往,还总被卷入流言风暴中的女孩交朋友。
所以,这件事一直发酵到辅导员来约她谈话,了了才知道。
辅导员是出于关心她的心理健康和经济状况,才找她了解情况。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这就又成了另外一种曲解。
人没事干的时候吧,真就挺无聊的。
一旦这个群体里再出现那么一个两个爱挑事的,就很难有安生之日了。
最离谱的时候,了了甚至被当面拦下来询问过:“你是不是很缺钱啊?”
但没等了了回答,她们就不怀好意地笑着离开了。
这就像是某个信号,接下来,一场以她取乐的盛宴便隆重地拉开了序幕。
可惜了,了了没什么朋友,这些风言风语她都没机会听见。就像网络连接时,光猫和客户端失联,那些信息有如遇到壁垒般,被一层坚固的铜墙铁壁死死地隔绝在外。
否则,了了高低得跟她们打上一架。
拜信息闭塞所赐,了了的兼职工作丝毫没受影响。
了致生留给她的文件资料里,有不少南啻风格的壁画,而南啻的鼎盛时期,也是佛教文化最繁荣的时候。类似《朝元图》、《八仙过海》等群像壁画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了了不仅能练笔,还能获得一笔酬劳,别提有多美滋滋了。
毕业后,了了没有急于找工作,但也不再混迹于京栖周边的村镇。
她花了近半年
的时间,把了致生笔记中提及的四大佛刹都走了一遍。如果老了没有生病,他应该会亲自去看一看这些保留了千年的瑰丽壁画。
他没有机会再做的事情,如今便由了了接替,将他没来得及做完的工作资料补录完整。
年前,了了回到老宅,除旧扫尘。
今年是她独自过的第三个春节,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她还是好好地准备了一桌菜肴。
楼峋晚上给她打了一通视频电话,见她颇有闲情逸致地烫了壶小酒,举杯和她隔空碰了碰:“除夕快乐。()”
了了配合地抿了一口:除夕快乐。?[(()”
屋外的爆竹声,声声不绝。
了了拥着毛毯坐在沙发里,仰头便能从围墙和屋檐的夹角处看到四邻燃放的烟花。她欣赏了一会,直到楼峋问她:“回来要找工作吗?”
不等她回答,他很快地又接了一句:“博物馆的壁画修复有没有兴趣?”
“我有工作了。”了了将挡住前额的刘海勾到耳后,“你知道洛迦山的普宁寺吗?”
楼峋挑了挑眉,显然不太清楚。
两年前,普宁寺修缮四方塔,将塔身内壁的墙体全部粉刷,用作壁画绘制。这可比了了当初在京栖市周边村镇接到的那些小打小闹有含金量多了,光壁画尺寸便将近七十平方,而工期更是要三个多月之久。
了了能收到这份邀请,还得从她给董氏宗祠画的壁画说起。
京栖古时是王都,传承至今,保留了不少大家氏族。市区内还算分散,但底下的镇区,村落,大都是同姓共居。一个村子里七大姑八大姨的,走两步就能串上亲戚。往上数数,不出三代便是一个祖宗。
这些都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