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看眼前出现了两条小径,便问姜茜:“表姐,这两条路可都通向田庄?”
姜茜回道:“都去的,就是左边那条路绕许多,若非熟手,寻常人是找不到的。”
谢昭宁想了想,对姜茜道:“表姐,我瞧着这条路的风景更有野趣些,能否走这边呢?”
谢昭宁既然如此说,姜茜又自然是宠她的,撩起车帘便对外面吩咐了。马车改了路,果然是绕来绕去,一会儿是小山坡,一会儿是树林,不多一会儿,那种有人跟着她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了,谢昭宁才松了口气。
马车跑了约一个时辰才到了田庄外,眼前便铺开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
谢昭宁也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其间麦田如绿浪,阡陌纵横,时有只穿粗衣的农夫点缀其中,他们远远地看到姜家的马车,便停在原地注目,路上遇到的农夫还要行礼让路。这些都是姜家田庄的佃农,靠着给姜家种地为生,看到姜家的马车自然恭敬。
随着马车跑近,又见不远处一座田庄伫立于田地中,背靠一片山林。占地约有七八亩,修得白墙高伫,只留有两道黑漆大门。寻常的田庄很少有这样的阵势,已经仿佛是半座城池了一般。
姜茜就笑着对谢昭宁解释道:“……祖父让修成这般的,把他打仗的那套拿来了,说是易守难攻!”
谢昭宁看着也觉得颇为有趣,哪有修得如同堡垒一般的田庄。但是看着这样堡垒般的田庄,似乎又有什么熟悉感从她心上一滑而过,只是她暂时也没想起来。
马车径直跑入其中,待到了田庄的正厅外,众位才从马车上下来,立刻便有小厮上前,将马从车上卸下来,牵去马厩喂马。此时谢昭宁才终于看清了田庄的全貌,姜家的田庄屋宇整洁,院中开阔,铺了水磨石,说是田庄,与小别院也差不多了。谢昭宁虽没在顺昌府的田庄长大,可是却觉得与西平府的宅院相似,质朴大气,并没有汴京那等极致奢靡的精致,但是看着却很舒服,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两位表姐很是高兴,拉着谢昭宁在田庄里转悠,告诉她哪里是小池塘,哪里是马厩,哪里是几个娘子的住处,哪里又是几个郎君的住处,哪里她们曾经做了秋千摔下来过。两位表兄却来了就闹着要去池塘里洗澡,被管家拦下死活不让去。最后只能无奈寻了鱼竿和鱼篓出来任郎君们钓鱼。
谢昭宁看了看姜焕然那边,他却是一副闲逸松散的态度,正靠着墙边,听徐庄头说话。徐庄头神色恭敬,并不知在说什么。
不过并未看多久,表姐们便拉着她去看池中养着的鱼了。
此时姜焕然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谢昭宁那边,回过头,仍仔细听徐庄头向他汇报收成:“……三百亩的果树都卖了出去,按照大郎君说的那般,果然是卖了个好价钱,佃农们改了以交的粮食来定他们月响的多少,粮食倒是果然有增产。”
姜焕然微微颔首,这田庄以前是祖父的管事在管,他来了一次见管得乱七八糟,才提了几句来说,谁知就这几句话,
徐庄头竟管得越来越好了。祖父一见他管得好,便要将附近的几个大田庄给他打理,他哪里有这个兴致,他的正事多得很,但是祖父吩咐了他也不得不听,他又问:“田庄内一切可还好?”
徐庄头道:“好倒是好的,就是不知怎的,这后院搬来一窝黄鼠狼,总是半夜往厢房里蹿。黄鼠狼狡猾得很,小的好几次都没能抓住它们,不过倒不是什么大事,派人看守着便不会往厢房去了……”
姜焕然听到此,眼睛却微微一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母亲似乎说过,谢昭宁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黄鼠狼,据说是年幼的时候,被黄鼠狼咬过一次,此后但凡碰到了黄鼠狼,就会浑身起红疹,只是看到也会吓得不行,他笑眯眯地道:“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他记得后院厢房正好是谢昭宁她们要住的地方。
正说到这里,听闻姜焕然来了田庄的庄头们已经纷纷赶到了,到了便立刻给姜焕然行礼问安。随后一个紫棠脸色,老实巴交的庄头也急急赶到,却不如别的庄头都是特地穿了绸衣来的,而是胡乱地穿着件棉短衣,脚上还蹬着草鞋,一看便来得很匆忙。
他上前两步行了礼,就对姜焕然道:“大郎君,两日前下雨,下游的河段涨起来了。小的瞧眼下天上就已经乌云密布了,今晚若是再下雨,此时春小麦正是成熟的时候,倘若淹了,田庄今年春小麦的收成便有些危险了,您快随小的去看看吧?”
姜焕然眉梢微动,觉得这倒正是个好由头。
姜焕然便道:“将后院的护院都叫过来,跟我随着李庄头去疏通洪水,徐庄头,你熟悉这些护院,与我一同去。瞧瞧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徐庄头应喏,想着春小麦的要紧,倒是一时忘了几只黄鼠狼的事了,立刻去召集后院的护院过来。
姜焕然则眯着眼睛想,如此调走护院,就顺便吓她一吓,叫她吃点苦头。倒不是他在意什么偷听,而是他想着背后的事,他对谢昭宁自然是不屑甚至不喜的,觉得她愚笨又粗蛮,可偏生这么个人,却百般得父亲母亲疼爱,当真是亲自养大的情份,比对他还要亲近些。母亲竟还打算着让他娶谢昭宁!
虽然母亲不承认,并且祖父也不同意,但姜焕然并不觉得母亲是轻易放弃的人,且姻缘之事毕竟父母之命,母亲若是执拗,祖父恐怕也难插手。若是谢昭宁自己再对母亲说她有意,岂非让母亲更动了心思?他便是要让谢昭宁讨厌他,好打消了嫁给他的念头。
可即便要让谢昭宁讨厌他,凭他的性子,也是要不动声色地让谢昭宁讨厌。上次谢昭宁来家中,因为烧了厢房之事有些厌了他,但为何这次,却偷听他和祖父说话?难不成她心里,当真对他有些意思?
姜焕然想到这里皱眉,他生得好看,这样的家世,又是解元郎,顺昌府里喜欢他的娘子多得数不清,谢昭宁若是对他有意也正常,可她如此愚笨,他却真的不喜欢她。便用此做设计,一是让她吃苦头,二是彻底讨厌他不想嫁给他就是了。
反正他也是事出有因
把人叫走的,谁也说不得他什么。何况顺昌府这地界向来太平,前院还有护院,祖父又将这田庄修得如同碉堡一般,想来是没什么事的。
姜焕然心里颇为满意,还吩咐管事:“表娘子晚上喜食果子,你记得摘些放在她屋子里。”
如此一来,定会引了黄鼠狼去,她又知道了侍卫被自己撤走,必然会真的不喜欢他了。
姜焕然想着甚是满意,很快就和几个庄头一起去下游的田庄了。
谢昭宁也听说了姜焕然有事离开,不过表姐告诉她,姜焕然管着姜家所有田庄,来了多半是脱不开身的。她和几位表姐吃了午膳,午膳倒是丰盛得很,春笋煎银鱼,烧鹅,五味酒酱蟹,二色莲子羹,姜辣萝卜。大家均都吃得甚是满意,谢昭宁一向喜欢羊肉面食,吃到这春笋煎银鱼也觉得嫩得很,竟还多吃了一碗饭。只是下午准备去摘樱桃的时候,天空骤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竟下起大雨来。
姜茜失望地仰头看着大雨,对谢昭宁道:“去摘樱桃怕是泡汤了,倒是扫兴,带你来本就是为了这个!”
谢昭宁却挽着两个表姐的胳膊,笑着说:“不去就不去罢,我看在这屋檐下看雨水也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