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院长说往里请,常晓梅微微侧了下身,示意王教授先走,王教授也不客气,略微点了下头,快步走了进去。先是查看了一下谢东的脉搏和瞳孔,听罢主治医生介绍,一边翻看着检查报告,一边皱着眉头问道:“gongan局的同志在吗?”
“我就是。”郑钧应了一声,赶紧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王教授仍旧继续看着手中的单据,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能把他的发病过程说一下吗?”
郑钧挠了挠脑袋,有点无奈地道:“这个嫌疑人当时正在关禁闭,暂时还不知道他发病的过程,不过禁闭室有全程监控,如果对治疗有帮助的话,我可以让人看一下。”
“哦,是这样……”王教授自言自语道,然后回头把手中的检查单子递给常晓梅,轻声道:“常局,您看一看吗。”此话说完,却发现常晓梅没什么反应,抬头仔细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常晓梅的目光呆滞,满脸都是惊愕的表情,直勾勾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谢东出神,似乎根本没听到王教授的话。
“常局……”王教授又低声喊了一声。
常晓梅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假装咳嗽了几声,然后很有风度的朝众人微笑了下,这才轻声说道:“王老师,你对病情怎么看?”嘴上说着,眼睛却还是盯着病床,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王教授见状,也不便多问什么,只好转过身来,面向众人道:“按照目前的体温和心跳,该患者已经处于濒死状态,但是,其他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身体各项机能基本正常,至少维持在最低状态,这就形成了这种濒而不死的状态。”说完,他像有意卖关子似得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大家的反应,发现包括常晓梅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侧耳倾听,这才又说道:“由于我们不知道患者的发病过程,所以还无法做出准确的结论,不过,根据我掌握的资料来看,他的情况和一名美国学者在论文上所描述的基本相符,这就是所谓的休眠式修复状态。”
休眠式修复状态,这个词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此言一出,现场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侧耳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原来,在美国有一名叫泰西的印度裔医学博士,他常年研习瑜伽之术,并颇有心得。他发现利用瑜伽结合现代医学技术,通过电流刺激人体上的特定部位,就可以让病人达到一种只维持最低生命体征的休眠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可以治疗许多平时难以治愈的疾病,比如癌症和糖尿病等等顽疾。只是由于诸多方面的原因,该技术只停留在科研的层面上,很难进行推广和普及,所以知之者甚少,王教授也是通过国外学术期刊上的论文,才对这种被称之为休眠式修复的技术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就是科学,永远不要以为只有写在教科书上的才是真理,科学是永无止境的。”王教授最后感慨地道:“其实,我们的祖先也有发明了许多和瑜伽相媲美的传统医疗手段,比如针灸和点穴等等,只是我们没有充分的开发和利用,这是非常遗憾的。”
众人听得张口结舌,无不钦佩王教授的博学,倒是郑钧迫不及待地问道:“教授,你说了这么多,那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死啊?”
“这个我可给不了你答案。”王教授略带遗憾的道
“可刚刚你不是说那个什么休眠式修复……应该可以醒过来吗?”
“哦,是这样的,我刚刚提到的那位泰西博士,他是用瑜伽术和电流相结合,来控制患者的休眠和苏醒时间的,有一套非常复杂和严谨的程序。对我们而言,首先不清楚他是否适用这种技术,其次还需要家属的授权,总之操作起来相当麻烦。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用常规手段是很难从休眠状态下将他唤醒的,所以,他很有可能就这样一直休眠下去
这句话在郑钧听来绝对是个坏消息,如果谢东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休眠下去,那可是件天大的麻烦事。在押嫌疑人死亡虽然是重大事故,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而如果这么躺在医院里,就应了那句非常流行的话: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啊!看守所是全额事业单位,财政拨款的时候,可没有抢救植物人这笔款子,何况,那将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看着郑钧满脸茫然的样子,王教授继续道:“我建议立刻将患者转到北方医院去,我们院的医疗环境和抢救措施更好一些,另外也便于观察。”
“这个……我要请示一下领导。”郑钧说完,转身挂电话去了,见他离开了,王教授指着门口的方向笑着道:“我估计啊,他们领导是不会答应的,你们看呢。”
众人纷纷点头微笑,有人又问道:“王主任,以您的判断,这个患者自己苏醒过来的可能有多大?”
“不好说,泰西博士那篇论文上倒是详细阐述了让患者苏醒的手段,但是,那只是针对他特定的试验,对这个患者未必有效,如果按常规的医学知识判断的话,他自己苏醒的可能大概只有百分之一,而且这种低体温和低心率到底可以让生命能维持多长时间,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科研项目。”说完,他转身朝常晓梅道:“常局,您说是吗?如果公安方面同意把他转到北方医院,我可以联系一下泰西博士,甚至可以把他请到中国来,至于费用方面嘛,能否考虑减免一部分,不足的可以从我的科研经费里支付。”
常晓梅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她犹豫了片刻,少有的支吾道:“这个……这个问题,恐怕我们说了不算吧,毕竟他是个在押人员,最后还是得公安机关才有权决定吧。”
“争取一下呗,万一要是可行呢。”王教授道。
话音刚落,郑钧已经走了进来,他客气地朝众人点了下头,然后对刚刚的主治医生道:“不好意思,因为他是在押人员,所以按规定,我们得把他转到永安医院去,救护车马上就到。”说完,安排同事继续留在抢救室里值守,自己则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什么办法。永安医院是公安局直属医院,除了为干警服务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功能就是治疗在押嫌疑人和服刑人员的伤病。眼下这个患者尽管危重,但毕竟是犯人,这种事自然是公安部门说了算。至于转到公安医院其中的微妙之处,当然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了。
王教授还有点不死心,连忙追着郑钧,还想争取争取,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纷纷散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常晓梅在离开房间之前,像是若无其事地问了值守民警一句:“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咋看着他有点面熟呢?”
值班民警见大家对这个女人都恭敬有加,又称之为常局,知道是个有身份的人,于是笑着道:“您恐怕认错人了,他叫谢东。”
常晓梅嗯了一声,脸色越发难看,皱着眉头转身离开了。
与谢东分手的当天晚上,她便通过电话给中医药大学的相关人员布置了任务,就在前天,大学那边的科研团队已经反馈了准确消息,经多方考证,常怀之的奇穴疗法在史料中确有记载,只是由于年久失传,目前无法验证,这个结论令她大喜过望,立即拨通了谢东的手机,不料对方竟然是关机状态,又连续拨打了多次,都是一样结果,她不禁有些着急,于是下班后便亲自驾车赶了过去。
到了之后才发现,诊所的大门上竟然贴着路南区公安分局的封条,再一打听周围的邻居,更是大吃一惊,她眼中的青年才俊,居然因猥亵妇女被警察抓走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怎么可能?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谢东不可能做这种事,如果那样的男人,那天给自己做按摩的时候就会原形毕露的,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她马上拿出手机,打算通过公安局的朋友,打听下谢东案情的究竟,可考虑了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与这个谢东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虽然有魏霞的推荐,但总归是个江湖郎中,人品如何,谁敢保证?况且这种简单的刑事犯罪,公安机关怎么可能抓错人呢?再说电话挂过去怎么介绍彼此的关系呢?说谢东是自己看中的人才?或者说是自己的亲戚?似乎都不妥当!如今这信息高速发达的时代,说错一句话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自己的职务升迁迫在眉睫,值此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淌浑水、稳妥为妙吧。想到这里,她勉强抑制住自己的遗憾之情,悻悻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