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烂账太烂,他不可能算清,无非相互抵赖,虚与委蛇,待到挺过这几个月,对方耐心耗尽,想必一切又能重归平静。
曾经那个一意孤行,不知死活的窝囊废,也该已经离他很远了。
他有些心累,阖上眼皮。
叶漫舟先他一步入睡,又先他一步清醒。
气息一直拱在脖颈两寸的地方,一朵小小的空气蓓蕾,两秒一下,开了,又合,又开。
心动和气息势均力敌,每逢那蓓蕾开一下,他牙关紧一下,心跳快一拍。幸亏幸亏,游承静要是一秒喘一百次气,心就一秒跳一百次,胸都要跳成篓子。
不知是朦朦胧胧的什么时候,背对成了正对,又成了相依。
叶漫舟挺恨自己睡那么死,错过那个冷不防的幸福——游承静主动转身,把头挤在他胳膊上,昏昏然地跟他肌肤相亲。
清冷的五官,也没有那么摸不着边了,熟睡时就忘记讨厌他。
醒来半天,期间护士来查过一次房,叶漫舟怕打扰游承静休息,打发人走。回身后,轻轻掩上门,在黑暗里摸黑行走,把床头的垃圾收拾干净,又躺回床上,小心地回拥住那具身躯。
睡梦中,怀里人不自觉地往他这里缩了缩,怕冷的体质,天性主动寻暖。
叶漫舟心猿意马,想起来这么一茬,从前游承静总爱骂自己浑身一年到头都跟个火炉一样烫,喝岩浆长大。
叶漫舟反驳说没我这火炉,冬天怎么伺候你热手暖脚?游承静反驳说我是物尽其用变废为宝。叶漫舟再反驳说那我的宝还可多可多,你真想物尽其用么?
每逢这时,游承静就不说话了,闷着头红着脸。等着他笑得欠嗖嗖地挤兑上来,大骂一句叶漫舟你有病。你给我滚。
叶漫舟含出些笑意,恍惚回忆,两个人第一次钻被子,还是自己主动邀请。
这半南不北的地界,暖气失踪,空调乏力,大冬天,他看着游承静躺在床上冻得直翻白眼。
叶漫舟颇为诧异:“你盖的什么?”
游承静边哆嗦边答:“被子。”
“这是床单吧。”
“是被子。”
“没见过这种纸片被子。”
“我从小到大都盖这种。”
“你从小到大都盖纸片?”叶漫舟好可怜地看着他。
游承静猛打个喷嚏,不说话了,他似乎已经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