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打了两日,掖州城内可谓一片狼藉。战胜的消息传来,原外逃的那些百姓便也陆续回了城,不消十日,掖州城内复又渐渐有了往日的生气。
穆兮窈是在战后第三日和那些厨子帮厨们一道回的军营,这次她没将岁岁带上,而是托徐婶照看。
那些个士卒见了他们,可谓激动万分,这几日同萧国交战,他们食的都是难以下咽的干粮,如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肉菜被端上来,直馋得他们流口水。
穆兮窈一边打饭,一边悄悄观察人群。不少士卒都身上带伤,头破的有,手伤的有,跛脚的也有,一个个显得灰头土脸的,却几乎都粲然笑着,他们端着饭碗还在那厢兴高采烈地谈论,是如何将萧军打得落花流水,差点就打回他们的老巢去。
穆兮窈静静听着,抿了抿唇,却是笑得有些勉强,战场无情,有死里逃生的,自也有未能幸免于难的。
前来吃饭的人群中不见了许多她熟悉的老面孔,她也不敢问那些人的下落,若同她想的一般,徒增悲伤罢了。
虽说此番作战,伤亡已几乎降至最小,但那所谓的最小,仍是近千余人。
那些战死士卒的尸首注定不能被送回故土,也只得马革裹尸,寻个地方掩埋罢了。
不过,听闻安南侯命方士超度之外,还特意命人准备了千余个木匣,尽可能装存那些士卒的遗物,将来也好带回给他们的家人,以做最后的念想。
“那萧军主将见势不妙,逃得可是快,你们是没瞧见,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儿,这人还好生浑蛋,为了自己逃跑,让那几百步兵挡在后头当替死鬼,就这种卑劣之徒,活该被我们侯爷打得人仰马翻……”灶房帐前,有士卒津津乐道。
立刻有人接话,“那种人哪配做什么主将,遇事逃得比谁都快,哪像我们侯爷,回回都冲锋在前,先头分明已经受了重伤,可还是坚持着亲自上阵,若非侯爷这般,我们也不会咬着牙拼命往前冲!”
受了重伤?
穆兮窈倏然抬首看去,秀眉微蹙,旋即似是随口般问道:“侯爷怎么了,怎就受伤了?”
“嗐。”那士卒答,“侯爷是主将,战场上不知有多少人想取他性命,我亲眼看着侯爷胸口被砍了一刀,刀口深,将那铠甲都劈裂了,侯爷虽未明言伤情,但翌日面色苍白,便知定是伤得不轻。”
穆兮窈闻言暗暗垂下眼眸,虽知战场凶险,受伤在所难免,可听得安南侯伤势颇重的消息,不知怎的,她颇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忙完午饭,穆兮窈本欲去河边打水,但失神间倏一抬眸,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林铎所在的主帐附近。
她怔了一瞬,心下只道自己疯了魔,尴尬地折身,正欲离开之际,就听得背后传来一声“瑶娘”。
她转头看去,主帐门口,魏子绅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穆兮窈忙上前施了一礼,“奴婢见过表公子。”
魏子绅点了点头,“你来得正好,眼下可有闲,能否帮我一忙。()”
帮忙?
穆兮窈心下疑惑,但还是恭顺道:表公子若有事,尽管吩咐奴婢便是。?()_[(()”
“并非什么大事。”魏子绅稍稍往帐内瞥了一眼,“侯爷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和阿铮笨手笨脚的,只怕无法好好替他上药包扎,听闻你会些医术,又是女子,到底心更细些,能否劳烦你……”
这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然再明确不过。
穆兮窈闻言犹豫地看向主帐。
上药包扎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自是会的,且既得这位表公子都开了口,她似乎也不好推辞,更何况这伤口裂开,不及时处置就怕后头恢复不好。
这般想着,她低身道:“是,奴婢遵命。”
言罢,她将手中的木桶搁在外头,准备入帐去。
然步子还未踏进去,就见一人快步而出,余光瞧见她,还愣了一瞬,开口正欲说什么,就被站在外头的魏子绅一把拉走了。
林铮看着那个缓步入帐的窈窕身影,纳罕不已,“这不是瑶娘吗?兄长正在里厢换药,她这时候进去只怕是不好吧。”
魏子绅淡淡道:“我便是教她去给兄长包扎上药的。”
“这怎的成。”林铮闻言蓦然激动起来,“虽说瑶娘是寡妇,可这男女授受不亲啊,更何况兄长向来不喜女子靠近,一会儿莫不是要将瑶娘赶出来了。”
赶出去?
怕是欢喜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