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没?见过我扮上的模样。”
“捧你的那些姑娘说你好看,你以?为她们是稀罕你扮上?她们心里,指不定?多想看你卸了妆的模样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见的,偏是我,天天都能见着,你还上赶着给?我瞧。你说,我何必去茶馆看你?”
阿光恰走到她跟前,脚步也不停,抬起?手绢就在她脸上扫了一下。
“哼!看书也堵不上你的嘴!”
“我没?听说过谁家用嘴看书的。”
顾影痒得直笑,抬手要把那作怪的手绢夺过来。阿光身段灵巧极了,一错身就走了过去,小声地笑着。
又走了几圈,阿光得走回去了。
“哎,影子!你当?真不来茶楼看我的戏吗?”
他专门在顾影身前站着,挡着她的光亮,不许她再看书。脸上绷得紧紧的,抿着嘴唇,一看就是要生气了的模样。
“我……”顾影把想逗他的话吞回去了,“去,今儿就去。”
阿光眼睛一弯,叮嘱她:“你去了,一定?要坐在靠北边的桌上,这样,我从出将门一出来,就能见着你了。”
他转念一想,又揪着顾影肩头的衣裳,绷着脸补充:“说了今晚就是今晚!不许诳我!”
“说了去,一定?去。今晚什么戏?”
“彩楼配。”
“讲的什么?”
阿光忽然低着头不吭声了,只?从围着楝树的砖石台子上,抓起?几颗楝豆,放在手里捻了捻。
他心说:“上了个洋学,还把你上傻了,这也不知道。”
只?听顾影还在催他:“怎么,演出戏还要保密,不能说啦?”
阿光闻声,把手一张,一把楝豆全扔在她身上。
“你干什么?”顾影奇怪。
看起?来,他像是恼了。
不然,脸上怎么还有点发红,咬着牙呢?
她赶紧又保证一遍:“我不诳你,今晚一定?去。你放心,啊?”
阿光也不说话,也不应声,也不看她。脚底下踩着跷,碎步迈得快极了,眨了几下眼的工夫,就从树下到了寿衣店的拐角,再一转过去看不见了。
顾影神使鬼差地觉得这事哪里不对?,自己?站起?来跟过去,连书都撇在树下顾不上了。拐过了墙角,他早就回了春兴班的院子,连个身影都没?留下。
顾影又无奈,又好笑:“怎么了这是?”
到真的去看了戏,顾影才算明白了。
王丞相家的小公子宝钏奉旨招亲,手拿绣球往彩楼下抛,掠过了一群王孙贵女,单单击中一个破落人家的小姐,名叫薛平桂。王丞相嫌薛小姐如今沦落到沿街乞讨,不同?意两人成婚。王宝钏发了狠,要和他母亲断绝关系,击掌为誓,换了破旧衣裳,跟着薛平桂到寒窑过日子去了。
她懂这戏里的意思,却不懂阿光的意思。
就这么个大俗套剧情?,有什么不能提前说的,还要着恼啊?
阿光却也不告诉她,只?是笑。
从那次看了彩楼配,阿光也不再成日地催顾影来看戏。可是,但凡再演彩楼配,他是一定?要告诉她的,不来不行。
顾影每去一次茶楼,就能发现些许变化。
座上的人多了,阿光的行头更漂亮了,茶楼北边的桌子,二楼的包厢,再也不是空的了。
一个月,一个季节,小半年,多半年,一整年……
顾影顺利升了中学。
报到的时候,和同?窗自我介绍:“我住在城隍庙前的胡同?。”
好些同?学立刻就和她打?听:
“是春兴班住的那个胡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