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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第1页)

圆静。这个佛号听着有些耳熟。衡玉垂眼,思考自己是在哪里听说过‘圆静’这个佛号。她身旁的了悟突然抬起右手,动作很轻地牵开她的手。脸庞可能已经熟悉了那股炙热的温度,当温热的指尖离开脸庞时,就和它刚触碰到时那般,让了悟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战栗来。“怎么了?”衡玉有些诧异。她还没趁机调戏够,他怎么就反应过来挪开她的手了?现在这个机会堪称千载难逢,错过了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一次。“无事。”了悟应声,同时松开她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向圆静,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阁下可是三百年前,据传已经在外坐化的执法长老圆静?”坐化的无定宗执法长老?这一刻,衡玉终于知道这个名字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前段时间她在修真者集市里淘到一本佛修游记,还把那本游记当作礼物送给了悟。而那本游记正是圆静和尚亲笔所写。听到了悟直接点破他的身份,圆静长叹一声:“执法长老圆静早已坐化,如今我不过是一名早已弃修佛道的普通修士罢了。”衡玉目光落在圆静身上——从他头顶的戒疤看到他手中握着的九环锡杖和金钵,最后看到他身上披着的袈裟。这种佛门中人的装束,真的已经从心底放弃佛道了吗?圆静察觉到她的打量,平和道:“我执念丛生,早已成不了佛。但我人生前几百年早已习惯了身披袈裟,这个习惯直到现在都没能改掉,所以道友不必觉得惊讶。”衡玉收回视线:“是晚辈冒犯了。”圆静摇头,不欲和她多说什么。他沉沉看着了悟,思绪万千在心中起伏,想要开口用自己的事例劝说了悟,但想想自己这几百年都没能活得明白,反而越活越糊涂,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随意找了个话题:“你是无定宗哪位佛子。”“贫僧佛号了悟。”原本还能维持脸上平静的圆静瞳孔微缩:“可是拥有着先天佛骨的那位佛子?”“正是。”圆静身体轻轻摇晃,他手中的九环锡杖也跟着叮铃作响。用力闭了闭眼,圆静说:“无定宗盼先天佛骨出世盼了上万载,你决不能折于情爱一途。”衡玉眼睛微微眯起。又是类似的说辞。‘先天佛骨’之于佛门到底意味着什么?它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佛门追寻上万载?了悟一听圆静这话,就知道圆静是误会了衡玉和他刚刚的暧昧举动:“前辈误会了,刚刚……”衡玉上前,扯住了悟僧袍的袖子。她轻轻扯动,成功打断了悟的话:“可佛门讲究苦修,在这无尽苦海之中只有我能带给了悟一丝欢乐。”边说着话,衡玉的手轻轻动了起来,扣住了悟的手腕。她和了悟站得很近,所以她能感受他身体的僵硬。衡玉仰起脸朝他笑,手顺着他的手掌纹理继续往下滑,滑过温热的掌心,与他指尖相对,最后紧紧十指扣住。“他拒绝不了我,我想就如当年前辈也拒绝不了你口中的那个妖女般。”“前辈,谁能抗拒命中劫数呢?”衡玉眉眼含笑,目光从了悟那双湛然明亮的眼一划而过,然后落在圆静身上。从圆静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仿佛依偎在了一起般。毫无违和之处。圆静脸色彻底冰冷下来,他好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冷汗从他的额角,顺着他的脸庞滑动下来。他用力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沉沉闭上眼,不断念着佛经以求心静。过了好一会儿,圆静睁开眼睛:“你一个筑基巅峰的小辈是在故意激怒我?”衡玉微笑:“激怒前辈又如何?了悟会护着我。”说着,衡玉往了悟身后缩了缩,完全躲在他身后。了悟:“……”他小幅度动了动自己的手,想要把手扯出来。但他刚动,衡玉越发用力扣住他的手,食指无聊地在他手背上画着圈打转:“你在做什么?”“洛主莫闹。”了悟温声道。衡玉松了松手上的力度,不扣得那么紧:“那你也莫要闹了。”了悟眉眼里写满了无奈。他知道她是想故意激怒圆静,以此来查看那些深埋在岁月里的隐情,所以一直在配合她。但这番配合于他……“阿弥陀佛。”了悟嘴唇轻启,一声声念着佛号,“阿弥陀佛……”“你在念什么佛号,你心乱了吗?”衡玉抿起唇角。这一幕落在圆静眼中,他觉得时光好像重叠了般——三百年前他在周游天下传播佛经时,也有个眉眼妩媚的女子握着他的手。他一遍遍念着佛号、念着佛经,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叩问自己的向佛之心,来淡去自己不断波动的思绪。圆静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煞气。他手中金钵对准衡玉,从里面爆射出一缕金光,来自结丹后期的威势全部压在衡玉身上。衡玉静静凝视这道带着死亡威胁的金光不断接近她。在金光即将落在她身上时,一道温和的佛光挡在她身前,无声无息化去那抹金光。“阿弥陀佛。”了悟右手被牵住,他的左手立掌在身前,“酒楼里有很多凡人,前辈当真要在酒楼里动手吗?”佛门中人慈悲为怀,在酒楼里动手如果波及到凡人,这和佛门信条是相矛盾的。圆静默不作声。他已是佛门弃徒,可佛门的教导早已深入他的血脉之中。这种教导,让他无法再出手针对衡玉做什么,只是愈发用力地捏紧了自己手中的九环锡杖。“还请前辈上楼一叙。”了悟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他以一种温和却坚定地语气对衡玉说:“洛主,松手吧。”激怒圆静的目的已经达到,两人自然没有必要再十指相扣了。衡玉依依不舍松开了手,两手分离时她还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拿了悟的手来暖手可舒服了。-一行人直奔厢房。了念和衡玉落在最后。他用力瞪了衡玉几眼:“你无耻!”衡玉无辜道:“可你师兄吃我这套。”看到俊秀的小和尚气得脖子都涨红起来,衡玉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快,四人走进厢房,各自坐在凳子上。圆静将自己头上戴着的斗笠摘下来,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彻底显露出来。他肤色太白,那黑色符文刻在他脸上有些狰狞,破坏了他身上那种宁静的气质,以至于了念忍不住思考当他脸上没有这道符文时,风采是不是更盛如今。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了念从小就在宗门里长大,宗门里历代出彩的人物了念全部都有了解——三百年前无定宗弟子圆静横空出世,风华过人,于佛法辩论一途力压同辈天骄。圆静未满百岁就成功晋入结丹期,巩固修为后出关,就被授予执法长老一职。因他要外出周游天下传播佛法,所以无定宗没有马上让他成为佛子,而是打算再等一段时间。圆静传播佛法那个阶段时,信奉佛门的信徒数量剧增。了念一直相当敬仰这位执法长老,他记得自己一开始在典籍上看到圆静居然已经坐化时,还非常遗憾。但原来……事情的真相如此不堪。那位曾经声名鹊起的执法长老居然于情爱苦海中不得超脱。那师兄怎么办?师兄必须要渡情劫,可如果师兄真的动了情,会不会也像执法长老一样失了他的佛道?小和尚思绪很乱。“喝口茶吧。”衡玉摸摸了念的光头。手感真是不错。不过她觉得还是了悟的光头手感更好:)听到衡玉的话,了念回过神来。他垂下眼,连忙捧起茶杯喝茶,一时之间都没注意到衡玉在摸他的头。了悟倒满茶水,亲自把茶杯推到衡玉面前。瞧见他这个可以说是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圆静眉心拧了起来。衡玉捧着茶水,对圆静说:“前辈,我们现在来聊些正事吧。”“你想聊什么。”衡玉平静道:“近来平城出现了一位修习采阳补阴之术的妖女,似是和合欢宗有关系,不知道前辈认识她吗?”圆静闭眼,没有说话。但他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衡玉继续道:“前两日有个认识的道修被采阳补阴了。”圆静猛地睁开眼睛。他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变得用力起来,艰难而生硬地出声。“原来如此,这就是道友一直在激怒我的原因吗?我很好奇道友是如何猜到我与她的身份。”“香囊。”衡玉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那个用僧衣一角缝制的香囊。瞧见这个香囊,圆静苦笑:“我懂了,我想去见见那位道修。”衡玉和了悟对视一眼。还是了悟出声做了决定:“可以,请前辈跟我们走上一遭。”倒出来的茶水还没喝完,几人又再次起身离开这家酒楼。外面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衡玉撑开油纸伞,缓缓走进雨幕中,在前方带路。素色油纸伞下,她的黑色长裙被风刮得掀起一角裙摆。大概走了几百米,就走到了乐居楼门前。直奔天字号房,衡玉抬手叩门。稍等片刻,逍遥子的二徒弟过来开门,瞧见衡玉一行人他微微一愣:“不知洛道友——”“叨扰了,我们想来瞧瞧周道友的情况。”“师兄他现在还在昏迷。”二徒弟边说着边往后面退开几步,请衡玉他们先进来。走进厢房里,衡玉发现道卓和慕欢也在。她朝他们颔首示意,回神做了个请的动作:“前辈请。”圆静沉默着走到床榻前——这个躺在床榻外侧的道修年轻而俊秀,此时脸色苍白境界掉落,而且灵根受损,明显是刚被采阳补阴过。道修身上还沾染有淡淡的妖女气息,这股气息对圆静来说绝不陌生。正因为不陌生,他才觉得自己心口钝痛,好像被人生生剜了一刀。他这个反应,让道卓和慕欢觉得奇怪。两人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道卓开口补充:“贫道已经追查那妖女两月有余。三个月前那妖女在道宗势力范围内将我三个师弟……”圆静只有一张脸仍如青年模样,他其实早已暮色苍苍。听到道卓的话,他忍不住苦笑出声,在这一瞬间就连脸也仿佛苍老了十倍不止:“我知晓了……我都,知晓了……”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缄默在一旁。“前辈。”道卓上前,想要好好追问。衡玉抬手拦住他,默默摇头。道卓疑惑不解,但人是衡玉带过来的,道卓想衡玉此时摇头应该是另有安排,于是他默默退了回去。“人已经看过了,前辈要跟着我们回我们的住处吗?”衡玉侧头去问圆静。圆静点头,没有出声。-回到他们居住的酒楼后,衡玉招来店小二,给圆静订了间新的厢房。平城外来人口不多,除了衡玉他们住着的三间天字号房外,还剩下一间天字号房,正好能让圆静住进去。一行人上了楼,走到厢房门前时,圆静不发一言直接走进里面。衡玉和了悟对视一眼。衡玉说:“我们也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急不得。”虽然衡玉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从她所掌握到的信息来看,圆静这位圣僧和不知名妖女间的故事未必顺遂。如果亲口道出,可能就是在自己心上剜一刀,圆静不乐意开口衡玉也能理解。所以她不急。“的确急不得。”了悟点头。往里走,最先经过的是了悟的厢房。他推门走进厢房里,回身关门时发现衡玉还站在门外。“怎么了?”“之前在楼下时,师兄说如果我想,你可以为我试一试缝制香囊,这句话还作数吗?”了悟一怔:“这不是洛主让贫僧配合你的言行吗?”衡玉诚恳道:“但我也是真心想让你为我缝制香囊。”了悟抿起唇角。他想了想,说:“这样吧,贫僧再和洛主赌上一局,如果贫僧输了,贫僧会为洛主缝制香囊。如果洛主输了,就请洛主为贫僧做一席素菜。”衡玉打了个响指:“这个提议相当合理,不过我们要赌什么?”“两天之内,如果你能让圆静开口说出过往的事情,就算你赢;反之就算你输,你看如何?”衡玉回头望了望圆静那紧闭的厢房门:“有一定难度,不过可以试试看。这个赌约我接下了。”她转过头来,满眼期待看着了悟:“香囊可以用僧衣一角缝制吗?”了悟抿唇,唇角上扬些许弧度:“不能。”“那这个赌约我亏了。”“洛主可以不赌。”衡玉摊手:“行,就这样吧,我不得寸进尺了。”反正今天她已经调戏得够多了,现在可以暂时适可而止:)人要学会知足。-回到厢房后,衡玉继续练字。练完字后,衡玉侧耳听了听,发现没再听到那些淅淅沥沥的雨滴声。她走到窗边,两只手一起用力推开窗户。雨后碧空如洗,空气也变得清新不少。衡玉伸了个懒腰,重新走回桌边画起一悟小和尚的q版漫画。又画了两个故事,衡玉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思考着这几天的事情。首先是那个妖女。她修炼有采阳补阴之术,可能是合欢宗之人。她和圆静分明有一段情缘,为何却采阳补阴?她的境界又为何会从结丹期掉落到筑基期巅峰?其次是圆静。三百年前风采过人,宗门对外宣称他早已坐化,可实际上他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右脸有那枚象征着无定宗弃徒的黑色符文。当年到底有什么隐情。在酒楼大厅时,衡玉每每说些挑逗了悟的话语,做些带着挑逗性质的动作,圆静都有很大的反应。衡玉猜测,当初那个妖女勾引圆静时,很有可能就是用了类似的手段。所以在看到她和了悟时,圆静总是会不自觉代入他和那个妖女。但——她和了悟是不一样的啊。衡玉垂下眼,看着自己刚刚画好的q版漫画。她觉得,这场赌约了悟肯定输定了。-傍晚,衡玉出门一趟,路过圆静的厢房时发现对方的厢房门依旧紧闭。想了想衡玉还是没上前敲门——今天圆静情绪起伏太大,给他一些时间冷静下来比较好。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天。这两天里,道卓和慕欢来酒楼找过衡玉,想询问具体情况,衡玉只是摇头让他们耐心等待,等时机成熟了再开口告知他们。道卓脾气好,但慕欢性子就比较冲了。她不耐烦道:“何时时机才能成熟?如果等上太久,那人又行动了怎么办?”衡玉哪里没看出来,慕欢这是想趁机向道卓献殷勤。可是想拿她做筏子献殷勤,也要看她会不会配合。衡玉两手抱臂,倚着墙毫不客气道:“慕主这脾气该收敛些,我不是那些爱慕你的男修,不会惯着你的脾气。”慕欢跺了跺脚,语气软和下来:“好好好,此事是我错了,你莫要气恼。”“那麻烦二位打道回府吧。”衡玉说。等两人离开,衡玉转过身,就看到了悟穿着月牙色僧袍站在三楼那里看着她。“在看什么?”衡玉扬唇。“赌约的时间就要到了,洛主还不行动吗?”了悟问她。衡玉快步走上三楼,站在了悟身边。“别动。”“嗯?”衡玉靠近了悟。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圆静那紧闭的厢房门缓缓被人从里面打开。身披袈裟的圆静依旧是眉目如画的模样。他两只手握着门边,目光落在衡玉身上,轻叹口气:“如果道友想让我出来,直接敲门就是,又何必如此行事。”衡玉眨眼。这不是趁机调戏,把圆静当做助攻吗。但圆静已经出来,衡玉只好默默往后退开:“不知前辈有空吗,我的确有些事情想要找前辈。”圆静很清楚她的目的:“你是想知道我的过往?”衡玉并不奇怪圆静能猜到。毕竟是三百年前力压同辈无数天骄的无定宗佛修,猜不出来才奇怪。“前辈没有猜错。”“那些事情我不愿再提起。”圆静直接拒绝。他的口风密不透风,好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衡玉轻笑,没有因为他掷地有声的拒绝而懊恼:“我相信我可以打动前辈。”“前辈好奇我是如何攻略佛子的吗?我与了悟,和你想象中的其实并不一样。”作者有话要说:  找到了可以在码字时单曲循环的歌冰冰子她们唱的《仰世而来》好好听(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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